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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子虚有些都后悔当初蠲免天下钱粮三年的谕旨了，本来觉得手头挺宽裕的，想行点仁政，藏富于民，结果还是大臣们的看法对——钱不经花啊！

    不过有些钱，吴子虚还是爱花的。福州船政局刚安置好了德国造船设备，要仿造两艘德国新设计的4650吨的铁甲快船，一艘“第一铁舰”（此时已改称为‘定远级’），吴子虚知道一旦这三艘国产军舰造好，必能威慑日本，使其收敛，甚至迫其就范。于是虽然主导这一工作的还是德国技师，但吴子虚要求派大量中国技工跟随实习，并且让《大清晚报》等宣传这是咱们中国“师夷长技”的一次重大突破，力图让这三艘军舰变成“纯国产”，以提振全国军民士气，并威慑小日本。

    但是，在改革国民思想方面，吴子虚却显得力不从心，他发现在那个时代，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公然对抗陈旧的千年定制，只能打着“祖训”的旗号做些几乎没有实际效果的改革，这是他所能做的一切了。

    他不由得憎恨一些YY小说上的描写，居然说剪辫子就剪了，好像通过一些小伎俩、再杀几个不听话的人，就能做到很大的改革。实际上他面临的无奈是架几根电线杆都得过五关斩六将。

    即便作为皇帝，也无法命令臣民立刻放弃四书五经和辫子，这样的命令一旦下达，不但没有人会服从，甚至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每个人都很爱惜自己的辫子，把一个人的辫子强行剪掉的话，这个人说不定会自杀！因为辫子没了，是一件很上纲上线的事情，涉及到忠和孝。

    吴子虚只能哀叹，皇帝的力量究竟也就那么一点点，他所做的一切都还没有脱离“搞洋务”的范畴，不过就是这点“洋务”，也已经让自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自己也不得不向守旧势力一再示好，以稳固统治，和谐社会。

    吴子虚使了好大劲，依据“祖训”中“满汉一体”这句话，搬出了一个准许满汉通婚的谕旨，而且具体规定是汉人嫁给满八旗，其后代只能入汉八旗，嫁给汉八旗和蒙古八旗，其后代出旗，八旗女子外嫁直接出旗。

    谕旨一下，纵然有“祖训”撑腰，依然不免被骂了个半死，连慈安都气得好几天都没吃好饭。

    守旧的满洲官僚和部分汉族官僚能搬出千百条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驳斥皇帝，吴子虚也只能一面强忍着装孙子，另一面讨好他们，平息他们的怒火。

    如果说允许满汉通婚的谕旨主要得罪的是八旗官僚的话，那另一条谕旨却是把全部汉族官僚都得罪了。

    另一条“劝禁缠足”的谕旨刚一下达，上疏反对的折子就一天好几筐，汉族官僚文化水平虽然平均在八旗官僚之上，但是骂人却更为难听，吴子虚被骂的都不敢看奏折。

    其实想想这两条谕旨几乎就是一纸空文，满汉通婚的会有几个？大不了一些八旗子弟娶几个汉人做小妾，而八旗的女子可能外嫁直接出旗么！劝禁缠足就更加无力了，你皇帝就在上面吆喝吧，姑娘不缠足能嫁的出去么！“劝禁”不是“严禁”，你爱缠足不缠朝廷依旧管不着，“劝禁缠足”只不过是皇上对缠足这事表个态，评论两句而已，但是就是这点几乎不算改革的改革都几乎流产！

    想着YY小说里皇帝杀几个亲贵神马的就能废八旗、剪辫子，吴子虚无奈地冷笑：别逗了，他来到这个时代看到的实际情况是，如果要废八旗，他自己一准先被废了；要剪辫子，就算命令能够传达下去（实际上许多官僚阳奉阴违），全国也得至少几百万人宁可死也要保住辫子。

    别以为杀人有多大震慑力，人固然都贪生怕死，可古人偏偏就格外有信仰，要是为了捍卫圣人之道，会有无数人伸出脖子让你砍，因为在他们看来，报效国家、践行孔孟之道、实现人生价值流芳百世的机会来了，你这一刀下去，反而成全他们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所具有的气节的确另吴子虚佩服，然而问题是气节会使人显得死硬。因而“改革”如同“造反”一样，都是“逆天”的东西，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吴子虚的出的结论是：造枪炮军舰打败洋夷容易，要颠覆百姓千年来形成的思想观念难！

    而且让吴子虚最心寒的是这些官僚对于改革的双重标准。凡是对既得利益者（就是那些贵族、官僚和地主、富商们）的利益构成威胁的改革，他们一律不接受，而且还摆出犯言直谏、宁死不屈的架势，好一派忠直作风；而对于他们的利益没有构成侵害的改革，他们则会察言观色，顺风追屁，摆出皇上之所想就是他们之所想，皇上之所急就是他们之所急的架势，极力逢迎，而且还借改革的机会见缝插针为自己捞好出。吴子虚看在眼里，窝囊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改革啊，说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却是与虎谋皮！

    吴子虚忽然想起鲁迅的话，就是中国人的那千百年周而复始的两种状态，即想做奴隶而不可得和暂时坐稳了奴隶！现在如此，以后依然按如此，吴子虚欲哭无泪。这样的国民，的确是行不得民主——吴子虚不由得产生了这种在他那个时代被看做是无知愚民的想法。民主啊，多少罪恶假汝名而行！

    而眼下，不改变落后的思想，即便打败了洋人，也顶多就算个穷兵黩武，银子一花完、技术一过时，国家瞬间就会失去发展的动力并且很快又沦为落后国家。百姓先进则国先进，巨舰大炮不足恃啊！吴子虚不想自己的到来只是给中国打了一针兴奋剂而已，必须改造人心，国家才能长久地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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