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 上京 五-《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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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怪的是,只剩下八股了。

    刚才撞见的金丹已经挫骨扬灰。他口中嚷着妖邪厉害,不可能是邪魔一方,大概是妖邪制住的无辜散修。

    ——那么还有一个药人宗的妖邪不在这里吗?

    我暗道麻烦:剿灭完寺内的一众人,还要再去搜山;说不定琳公主已经得了一分了。

    推开第二座大殿朱门,我隐隐觉得情势发展愈发怪异。

    ——殿中的金丹者似乎静候着来访之人。他没有施展任何法器或宝兵,也没有驱动一个傀儡,只是痴愣愣地张望着我。

    我想象中要交手的第一个妖道,反而和刚才见识的无辜散修形神皆似——他全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游丝般的呼吸从这个金丹嘴里进出,维持他的性命不断绝。

    我注意到一杆铁枪从那金丹的股后刺入,自喉头下扎出,固定住了这金丹的站姿。这是极端屈辱的惩罚。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泪从那金丹的双眶夺出。

    我念头的愤怒和迷惑交缠。

    我走进第三座大殿,依然见到一个生不如死的金丹,他的全身皮肤也被活剥了下来。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救救我……里面的邪魔……”

    ……

    我连过五座大殿,又连着看到五个一般生不如死、全身皮肤被活剥的金丹。

    所有的谜团都会在第九座大殿揭晓。因为古寺中除了那八个勉强称得上活人的金丹,再没有其他活物了。

    我回头望了下寺外的山门。已化成石屑的山门外没有异样。

    不知道琳公主和地藏狮子兜风可还开心,我好像交了霉运了。

    不自觉地抚了下右臂的袖子,我踏进第九进院落。

    温柔的女人香和醇美的酒香扑面而来,和前八座院落阴森屠场般的景象有云泥之别。

    “原公子,我家主人等你多时了。”一个妩媚的女声呼唤。大殿前亭亭立着一个宫装金饰的美妇人。她的皮肤尤其之好,在凡人的六识中这是极品尤物。

    可惜女人只是一具做得妙入颠毫的傀儡娃娃。她的皮肤不知道是从哪个娇嫩女人上剥下来的新鲜玩意。只有天生的丽质或者金丹者才能有那样好的皮肤。

    ——金丹者的皮肤吗?

    我沉思。

    “你家主人怎么知道我是原剑空?”我客气问傀儡。

    “云梦之役后,天下有识的修士都知道原兄的银蛇剑和雷法总纲。我又不是山里苦修的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对于原兄,我这两个月真是朝思暮想,梦里也是把臂同游。”

    俊朗青年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殿门随风而开,这是一间需要走马点灯的雄壮大殿。

    精致的软榻和小案已经预备好。案上摆放着金壶佳酿,嗯,连酒盏摆放的位置都是讲究过的。

    殿心的青年跪坐在蒲团上,伏着另一张画案作画。他的指间夹着一直紫毫画眉笔,笔端凝在纸上。不,那不是纸,而是一张绝美的人皮——和傀儡娃娃的人皮一般美艳。

    美妇人已经为我斟满了酒,安静地退出大殿。

    “原兄何必见外!你我都是宗门之人。这盏酒是我请原兄的庆功酒,绝无半点异样——你还真是谨慎,那我就自罚一杯。”

    俊朗青年放下画眉笔,走到我的案上,当我的面把美酒饮下一半,然后再度为我斟满。

    我说:

    “怪不得我无法感应到你——你我是境界上的差距——上层金丹不过是极致地近乎天地一体,终究与宇宙有隔,我始终依赖呼吸,哪怕再小的差别都能判别出来;道胎金丹则打通了宇宙物我,胎息就是天地的呼吸——只是,晓月师兄,你何必给我庆功。我立了功勋,你们剑宗不就少了功勋吗?”

    ——他、是、画、眉、晓、月。

    不必去帝都,我假想了多月的敌手已经找上了我。

    ——还有其他山河榜的金丹吗?

    “不错呀。我这盏酒庆的功不是你的云梦之功,是庆贺我们方才联手剿灭了药人派。”

    晓月微笑。

    “晓月师兄一人剪除九个金丹,我何功之有?”

    “近万药人走脱,我无力阻拦。幸亏师弟决断明快,号令禁军把逃逸的药人全部阻截在绿林集上。难道不是功劳吗?”

    “药人派的金丹已经成了那副模样,怎么能控制药人?现在是晓月师兄在掌控它们吧。”

    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部明了。他放出药人的目的,只是把我和琳公主引来山中。

    “我搜刮到了药人派的典籍,临阵磨枪学了下他们的驾驭药人的方法。前面那些是我给师弟编造的言证。如果剑宗和昆仑的师长问起来,我们两人就一口咬定事实是那样。”

    晓月眨眼,故作气忿道,

    “我们荡魔院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前一阵子我一直随师尊在帝都忙妖潮的事情,无暇管到京畿。这次抽战事的间隙才来管管中州,你们已经在抢我的生意了。我很不开心呐。”

    我不理睬他,反问,

    “你杀邪魔的手段比邪魔还要狠毒。”

    “我至少留一张人皮送给需要的人;原兄可是连全尸都不留下。哈!在邪魔的眼中,你的风评可比我还差。别这样瞪着我——这是我这几个月搜集来的情报——中土的邪魔都对你想食肉寝皮——如果你不是披着昆仑的法衣,明天就有一百个以上的妖邪金丹会找你。”

    晓月自指,

    “我不喜欢去等人,我喜欢主动出击——我们怕邪魔,因为邪魔不择手段;所以在它们让我们怕前,我们先要动起来——嗯。我也不喜欢在帝都等你,所以跑来先找你玩了。”

    “如果我不号令禁军截堵,你不怕那些药人殃及郡县吗?”

    我再问。

    晓月笑,

    “我有一个同伴在东边等候。事情万一过线了,他会收尾。”

    ——是唐家未央?是流雪朝颜?还是莫语冰?

    “我们是要在这座山上先比一场吗?”

    我杯中的酒沸,如同自己的心。我一口饮尽。

    “稍微花上半个时辰就能比出来的结果,何必傻等到元宵呢?要是师弟怕事,元宵夜我们把今天的结果再表演一遍给小皇帝看就是;师弟如果不怕事,那夜我们一起装肚子疼,我介绍你帝都头牌名妓。”

    晓月热情怂恿,他的目光寒芒如剑。

    我不必和他多客气了。

    “晓月师兄,那么就开始吧!反正另一边也已经开始了。”

    我望古寺外。

    一股磅礴的妖气和另一个浩然的剑气冲天而起。那股浩然的剑气和南宫磐石鼎盛时的气焰威势仿佛。

    琳公主和山河榜前十的另一位战了起来。

    “大善!”

    晓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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