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利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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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王艳兵孤独地坐在靶场一角,手里拿着两拐的军衔,很失落。何晨光走到他身后,王艳兵笑笑,说道:“你成功了。”

    “我们都成功了。”

    “不,成功的是你。我们一起当兵,现在你是军官了。”王艳兵失落地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何晨光看着他。王艳兵说:“有话,你就直接说。”

    “成功的标志,就是成为军官吗?”

    “你成功了,当然可以这么说了。”王艳兵苦笑。何晨光说:“艳兵,你想错了。”

    王艳兵笑笑,说道:“我知道,我确实不如你出色。”

    “我们都是军人,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是普通的军人。我们……”

    “你想跟我说大道理吗?”何晨光语塞。王艳兵站起来,看着他,“咱们是一起当的兵,政治课也是一起上的,我也没缺课……省省吧。我没什么,只是心里难受。风风雨雨这么久了,谁还不了解谁呢?你确实比我强,这点我承认。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嗯,我等着!”—王艳兵把领章递给他:“我希望你帮我戴上,这样我会永远记住。”何晨光看着他,没动。王艳兵问:“怎么?不愿意帮你的战友戴军衔吗?”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想太多。”何晨光接过军衔。王艳兵诡笑道:“就算你是军官又怎么样?你戴着一毛二,我就不敢修理你了?”何晨光也笑了:“怎么着?不服啊?”他帮他戴上上等兵的军衔。两个人还在闹着,何晨光发现一个海军少校站在边上。两人停住了,急忙敬礼:“首长好!”少校抬起脸,两人目瞪口呆—龚箭!龚箭坏笑,看着他们俩:“怎么了?当了特种兵,就不认识我这个指导员了?”两个人都笑了,扑上去抱住龚箭:“指导员—”何晨光看看他:“指导员,你怎么当海军了?”

    “就是啊!”王艳兵看见肩膀上的军衔,“正营级,少校—升官了!你调到海军了?”

    龚箭笑道:“不仅是我,咱们团—都是海军陆战队了!”两个人一愣。龚箭道:“为加强海军陆战队的力量建设,铁拳团被整体改编为海军陆战队,成为一把两栖尖刀了!”

    两个人还没反过味来。龚箭看着何晨光:“可以嘛,何晨光,现在是中尉了!我来以前就听说了,你现在很火嘛!”何晨光岔开话题:“指导员,你来看我们吗?”

    龚箭指指那边的车:“我的行李在车上,你们两个难道不去帮忙吗?”何晨光明白了:“指导员,你……你就是我们的教导员?”

    “怎么?我给你们做教导员,不够格吗?”

    何晨光和王艳兵喜不自胜,抱住龚箭,一起向车那边走去。

    2

    基地操场上,队员们背手跨立。龚箭走在前面:“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叫龚箭,奉命来到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担任教导员。你们当中有我的兵,也有不认识我的同志。不管过去是否认识,我都会一视同仁!我看了你们的资料,不错,大部分都是党员,少数同志是预备党员!这说明,这会是一个战斗力与意志力超强的战斗集体!我非常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教导员,也希望你们牢记自己的入党誓词,甘做军人表率!”队员们目不斜视。

    “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有自己的特殊性,但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牢牢记住你们是干什么的。超人吗?你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我刚才去你们宿舍看了一下,不客气地说,你们的内务全部都不及格!”龚箭怒吼,“你们不是干部就是老兵,还需要我当作新兵连那样带吗?你们在新兵连学的东西,都还给班长和教员了吗?我知道你们特殊—特别行动小组嘛,就想搞点儿特殊化!但是你们给我记住,特种兵的特,不是内务条令的特,不是军人准则的特!是特殊的训练、特殊的装备、特殊的任务,而不是在军营里面搞什么特殊化!”龚箭看着他们,“瞧你们一个一个都不可一世的样子,忘记自己是一个兵了吗?整顿作风,首先从整顿内务,落实条例条令开始!依法治军,从严治军—政工干部都喜欢这两句话,我也不例外。你们只是一个战斗小组,是我带过的人数最少的队伍—这很好,我会省心不少,同时也说明,我可以随时注意到你们每一个人!”

    龚箭蹲下身,摸了一把地面,举起手—都是灰尘。队员们看着他,都有点蒙。龚箭举起手:“今天是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成立的大好日子,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以要有一个特殊的仪式,让大家记住这个纪念日。看见我的手套了吗?这场地多久没打扫过了?”队员们不知道什么情况,都不敢吭声。“特战队员,甘做军人表率,就从大扫除开始吧!知道我的标准了吧?我的话说完了,开始吧。”队员们面面相觑,还没明白。

    “开始!磨磨蹭蹭干什么?没打扫过卫生吗?”苗狼在旁边怒喝。队员们这才反应过来,一路狂奔。龚箭冷冷地看着他们提着笤帚、簸箕冲过来,开始干活。他转身对苗狼说:“给他们两个小时时间,一尘不染。”

    “是!”苗狼敬礼。队员们拿着水管冲刷地面,疯狂地打扫着卫生……

    操场另外一角,范天雷看着外面正打扫卫生的新人苦笑。这时,龚箭走进来,敬礼:“参谋长。”范天雷还礼,笑笑,说道:“来得真快,进入状态了?”龚箭笑道:“没想到你会把我调来,我还以为真的会改行呢!”

    “想改行?哪儿那么容易?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要组建的时候,我就把你的名字报告上去了。之所以现在才调你过来,是因为之前你带过的三个兵都在参加特训—如果那时候你来,他们在精神上会有依赖感,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龚箭看着范天雷:“参谋长,我都懂。”

    “你来了就好了,陈善明是这个小组的指挥官,但是他还担任孤狼特别突击队队长,所以平时你的责任就重一些,军政一把抓。三年前我就想把你调过来,无奈你们集团军首长不放人。现在你们划归海军陆战队,趁他们还没注意到你,我赶紧把你挖过来。”范天雷狡猾地笑,“当年你来受训,我就想挖你过来了。你以为,你能逃脱我的手心吗?”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逃不掉,很高兴正式成为你的部下!”龚箭举起右拳。

    “同生共死!”两个人的拳头,终于碰在了一起。

    3

    苍茫的群山,郁郁葱葱。特战靶场上,各种特殊的靶子林立,各种武器、特战装备等摆在队列前面。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的队员们束手跨立,精神抖擞。龚箭和陈善明亲自带队,站在排头。范天雷抬头看表:“该来了!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我们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第一次在首长跟前亮相!”队员们昂首挺胸。

    远处,一队高级越野车风驰电掣,掀起一片尘土,高速开来。车门打开,陆军副司令朱世巍中将走下车,肩上的将星金灿灿的。紧接着下来的一串少将大校,旅长和政委都陪在旁边,唐心怡和顾晓绿也跳下车。队员们肃立,一动不动。何晨光的眼瞟了一下,继续目视前方。范天雷跑步上前,敬礼:“报告!首长同志,中国陆军狼牙特战旅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集合完毕!请您检阅!”朱世巍还礼:“开始吧。”“是!”范天雷让到一边。

    朱世巍走在前面,看着七人小组军姿整齐:“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七个人的小队伍,口号喊得地动山摇,声音在群山之间回响。

    “嗯!精神面貌还不错!”朱世巍点头,走到队尾。李二牛戳得笔直,紧张地憋着气。朱世巍看他,笑道:“小鬼,有点儿胖啊!”

    “首长胖!”李二牛脱口而出。朱世巍一愣,周围的人都憋住笑。李二牛傻眼了,目瞪口呆。朱世巍看着他,爽朗地笑了。李二牛紧张道:“首、首长,对不起,俺……”朱世巍笑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今天汇报的科目是什么啊?”

    “报告!营救匪徒!”

    众人哄堂大笑,朱世巍也笑坏了:“有创意啊!出动解放军,去营救匪徒?”李二牛汗都出来了:“俺,俺错了……”朱世巍顺手抄起一把85狙击步枪,娴熟地检查,扔给李二牛:“来!就从你开始吧!”李二牛看看:“首长,这,这不是俺的枪……”朱世巍笑笑,说道:“战场上,拿别人的枪就不能打了吗?”

    “报告,首长,俺错了……”

    “请首长点靶!”范天雷大喊。朱世巍看靶场:“200米,人质移动靶。”

    李二牛看看何晨光和王艳兵,两人点点头。李二牛一咬牙,走上前去。远处,人质靶开始移动。李二牛上膛,开保险,坐姿瞄准。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李二牛呼吸紧张,汗水从眼皮流下来。他一咬牙,扣动扳机—“砰!”李二牛闭眼,不敢看。朱世巍拿着望远镜,嘴角一丝苦笑—人质眉心中弹。朱世巍放下望远镜,无奈地笑笑,说道:“你成功地营救了匪徒。”所有人都没笑,知道这时候不该笑。李二牛委屈地站起来:“报告……首长,这不是俺的枪……”朱世巍笑笑,拿过那把狙击步枪,仔细看看,上膛,立姿,动作标准利落。朱世巍扣动扳机,连续射击三枪—100米的靶心左侧,散布三个弹洞。所有人都惊奇。

    朱世巍关上保险,放下步枪:“弹道偏左。这把枪是谁的?”

    “报告!是我的!”何晨光抬头挺胸,目不斜视。朱世巍看他,笑笑,说道:“你就是那个历尽千辛万苦把我斩首的、神枪手四连狙击手何晨光吧?”

    “是,首长!”

    朱世巍看看他肩膀,笑笑,说道:“不错,这个军衔适合你。为什么你的枪弹道偏左?”

    “报告!个人习惯,首长!”何晨光回答。

    “你详细解释一下。”

    “在战场上,如果我牺牲了,我不希望这把枪可以被敌人捡起来使用。如果我设定归零完全正确,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危险。”

    “但你是狙击手,你拿一把校对不准确的步枪,能完成狙杀任务吗?”

    “报告!首长,这把枪经过我的磨合,完全可以执行狙杀任务!”何晨光不卑不亢地说。朱世巍疑惑道:“哦?你来打打试试看。”何晨光出列,接过狙击步枪。李二牛一脸歉意:“对不起啊,何晨光,俺……”

    “不是你的错,红细胞的面子我给找回来。”何晨光笑笑,走到射击地线前,转向人质靶,却没有卧倒,立姿,迅速举起狙击步枪。朱世巍大喊:“200米,人质移动靶!”

    何晨光持枪射击—“啪!啪!啪!”匪徒眉心三次中弹。朱世巍厉声大喊:“400米出现敌情!”何晨光趋前一步,跪姿射击。“啪!啪!啪!”连续三枪,400米处的三个钢板靶全部被击倒。朱世巍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700米处,敌直升机驾驶员!”

    何晨光直接卧倒,瞄准700米外的一个直升机模型—“啪!”直升机模型上的驾驶员靶子被击中,头部中弹。

    “1200米外,敌坦克车长!”朱世巍紧接着喊。何晨光还有最后一颗子弹,他盘腿坐好,依托左臂架起狙击步枪,瞄准1200米外的一辆坦克—上面有个草人,露出小半身。

    “等等!”朱世巍喊。何晨光没有射击,均匀呼吸。“把坦克给我开起来!”朱世巍指着主战坦克说。范天雷急忙拿起对讲机:“保障,开动坦克!”靶场地沟里面立即跳出来一个兵,跑步到坦克边,跳入驾驶舱,熟练地开动坦克,顿时掀起一阵烟尘。何晨光没有动,还是继续瞄准。朱世巍怒吼:“速度给我开到60迈!”

    “是!”范天雷拿着对讲机,“开到60迈!快!”驾驶员急忙加速,坦克开得越来越快。何晨光在调整瞄准镜上的焦距。范天雷报告:“首长,到60迈了!”

    “可以射击!”朱世巍说。何晨光还是没动,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松开手掌,土被强劲的山风吹散。何晨光注视着土被吹去的方向,抬眼看看坦克周围被风吹动的杂草,举起狙击步枪。狙击步枪架在何晨光的左胳膊上,随着坦克在慢慢移动。“砰!”—子弹脱膛而出,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弹头在空中旋转着—“啪!”草人车长的脑袋被击中,藏在脑袋里面的番茄酱瓶子被打碎,血红的番茄酱飞溅出来。

    何晨光稳稳地呼吸着,保持刚刚的射击姿势,枪口还在冒烟。

    寂静。还是寂静。片刻之后,朱世巍举起双手,鼓掌。周围一片雷动,范天雷和龚箭等人都很开心。何晨光还是保持狙击姿势,脸色一样的沉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起立!”朱世巍大喊。何晨光站起身。朱世巍走过去,看着他:“我果然没看错你!枪王!这是真正的枪王!”何晨光冷峻地站着,一言不发。朱世巍转向大家:“很好,你们的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有点儿意思!虽然我只看了他一个人的射击表演,但是我相信你们有着超强的战斗力!这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狙击手汇报表演!枪王!这是真正的枪王!可以了,不用看了!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不错!”

    “报告!”何晨光一声大喊。朱世巍看他。范天雷皱眉,示意他不要说话。何晨光住嘴了。朱世巍挥挥手:“你让他说嘛!中尉,你讲。”何晨光道:“报告!首长同志,狙击手只是红细胞特别小组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为首长准备的汇报演示,还没有正式开始!是否合格,还希望首长同志检查!”朱世巍笑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不用看了吗?”

    “报告!不知道!”

    “我当兵快四十年了,当将军也有十多年了!部队应对上级首长检查是怎么回事,我还能不清楚吗?你们准备好的科目,千锤百炼,没有破绽,比文工团演出还完美。特种部队我没来过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你们要汇报什么,我没有看见过?部队的真实战斗力,靠看汇报根本不能了解!靠什么了解?抽查!只有这样的临时抽查,才能体现一支部队的真实战斗力!事先准备好的汇报演示,跟开卷考试有什么区别?”

    何晨光不敢吭声。朱世巍笑笑,说道:“中尉,我说得不对吗?”

    “报告!首长同志,您说得都对!”

    “但是,你好像还有话说。”

    “是!”

    范天雷一瞪眼,朱世巍瞥过去,范天雷不敢吭声了。

    “让他说。你讲。”

    “报告!首长同志,为了您这次来视察,我们苦练了一个月!同志们没白天没黑夜,就是为了给您呈现这次汇报演出!可是,您一句话,我们的努力就……”

    朱世巍笑笑,说道:“你们训练,就是为了给我看吗?”

    何晨光愣住了。朱世巍笑着拍拍他的军衔:“中尉,你这身军装,是为我穿的吗?”

    何晨光呆住了。朱世巍继续说:“你的军装,你们的军装,都不是为我个人穿的!你们准备了一个月,就是为了给我个人看吗?你们吃的苦,受的累,都是为了我吗?”

    “报告!首长同志,我错了!”何晨光立正。朱世巍笑笑,说道:“你们是军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你们训练,你们吃苦,你们受累,为的不是在这儿给我表演!那种虚的东西没意思,哪个部队都能给我来上那么几手绝活,何况你们是从几十万作战部队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你们准备好的科目,我看了有什么用?我想看的,就是你们没有准备过的!你们都是军人,告诉我,是看汇报,还是抽查,更能体现一个部队的战斗力啊?”所有人都沉默了。

    “练为战,不为看。我来以前,机关里面的同志们就开玩笑说,中国的特种部队就剩下俩功能—第一,给领导看;第二,自己锻炼!告诉我,你们是这样的吗?”还是沉默。

    “我是战区副司令,我组织一场演习,耗资上亿,将所有的一切都事先设置好,去糊弄军委主席吗?你们是我的兵,要事先编排好,演戏给我看吗?有意义吗?答案是,没有!你们不是文工团,不是演出队。你们的任务不是演戏,是打仗!你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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